两人在床上半睡半醒着,一直到辰时才起来,祁骁带来的下人反客为主,揽过了伺候两人洗漱的活计,岭南王府的人侍立在暖阁外,只等着两人都收拾好了才进屋来伺候早膳。
昨日众人刚领教了太子殿下的威风,是以这会儿都伺候的格外周到,生怕祁骁一个不如意突然就扔了汤勺,掀了桌子,顺便再将她们一同斩了。
其实祁骁心情很好,早膳也很合他的口味,并没有想发作谁,用罢早膳祁骁净了手,同百刃一起坐在正厅中慢慢品茶。
祁骁扫了厅中一眼,只是一夜屋中就利索了许多,熏笼旁几盆山茶开的正好,借着熏笼的热气,满屋都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,屋中的摆设玩物也换了一批,祁骁粗粗看了一眼心中点点头,勉强算是能入眼了。
祁骁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开片纹青瓷茶盏,抿了口茶,看了厅中侍立的十几个管事一眼转头对百刃一笑:“世子,你到底太年轻,府中又没个主事的女人,很容易吃孤王当年刚出来立府时的亏,孤本是外人,但一不忍你走孤王当年的老路,二不想来年柔嘉郡主进京后受委屈,所以昨日逾矩多说了几句,世子不会怪孤王管太多了吧?”
百刃忙摇摇头:“太子言重了,怎么会呢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祁骁将茶盏放在桌上,看着屋中的管事们轻声一笑,“那以后……孤闲了就往你这边来坐坐,再有孤看不过眼的,还是要处置一二的。”
百刃瞬间明白了祁骁的意思,这是要替自己唱黑脸,顺便提醒众人要时刻警醒,百刃险些笑出来,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的:“求之不得,只是太辛苦殿下了。”
祁骁挑眉一笑:“不辛苦。”
祁骁起身,他的丫鬟们忙走近替他披上大氅,祁骁转头对百刃的老管家淡淡一笑:“再有那欺主的奴才……管家也不必为难,孤有几处庄子上正缺人,直接送给孤就好,不怕死的,只管来……”
屋里众人闻言都起了一身的冷汗,祁骁面上却还依旧带着笑,捧着手炉一行去了。
半个时辰后到了太子府,祁骁刚一下马车江德清就迎了上来,急匆匆道:“殿下,昨日……昨日沈欣同人吃酒,酒后一时不小心……失足掉进碧波池里去了。”
祁骁微微蹙眉:“可救起来了?”
江德清将戏做足了十分,面露畏惧,低声诺诺道:“没……碧波池已结冰了,掉进冰窟窿里面,哪里救的起来?等再捞上来的时候……早就没气儿了。”
祁骁点点头往里走,慢慢道:“打发个人进宫说一声,到底是父皇赐给我的人,总要说个清楚。”
江德清连声答应着,众人一路进了祁骁内书房,屏退丫鬟后祁骁淡淡一笑:“霍荣下手倒是利索。”
江德清点头笑笑:“是呢,昨日就是他跟沈欣喝了一夜,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就悄不声的将沈欣结果了,今早老奴亲自盯着他写了给皇帝的折子,已然将殿下和他自己都摘出来了。”
祁骁点点头,如此这次的事算是解决清楚了。
“殿下……”江德清又道,“方才看殿下车后门跟了一抬小轿,那是……”
祁骁冷笑一声:“无事,找间空屋子先让她住着,吃穿别短了她,过个一年半载,众人都忘了的时候将人嫁了就得了。”
江德清答应着,想了想又道:“殿下……虽然殿下明面上这样的侍妾也有几个了,但到底还没娶亲,这些日子这样同世子来往,万一……”
祁骁挑眉一笑:“万一什么?”
“殿下赎罪。”江德清略躬了躬身,“万一让皇上知道了……殿下预备如何应付呢?”
祁骁摇头一笑:“你真以为这些事儿瞒得住他么?现在也许还瞒得住,但再过一段日子……他总会知道的。”
江德清皱眉:“殿下不担心么?”
“担心什么?”祁骁倒先笑了,“你以为他会如何?将我叫去打一顿,让我改邪归正再也别沾染百刃?呵呵……我方才叫了他一句父皇,你还真以为他是我父亲了?”
祁骁嘲讽一笑:“若他知道了,怕是更要开心呢,他这几年最担心的就是我迎娶一位娘家势大的太子妃,再生下嫡子,如此坐稳了储君的位子……如今我同百刃亲厚,他只有称心的,你看吧,来日再有人议亲,他定要让旁人将我偏好南风的事捅出来,借此搅了我的婚事,呵呵,他那些心思……”
江德清心里早就憋着话,今日可巧说到这儿了,忍不住直言道:“难道殿下就真的不急着议亲么?殿下马上就要及冠了,有个得力的岳家,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啊。”
祁骁蹙眉摇头:“不……且不说有皇帝冯皇后搅合着我能寻着个什么样的岳家,就只说成亲……”,祁骁自嘲一笑,抬头看向江德清:“公公,你是看着我长大的,你觉得我会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交心?”
江德清哑然,祁骁嗤笑:“那就是了,我就是娶了,也不过是多了个提防的人罢了,这人还会时时刻刻呆在我府里……罢了,一想我就头疼。”
江德清失笑:“那殿下就不娶妻了不成?这……其实也没什么,一开始不放心提防着,慢慢的也就能放心了,就跟殿下对世子似得,一开始殿下跟世子同塌而眠的时候还要在枕下放把匕首,现在不也……”
“嘘……”提到百刃,祁骁脸上带了三分笑意,“别再提这事儿了,小心让他知道。”
江德清知意,笑着轻轻的给自己一个嘴巴:“老奴失言了。”
祁骁知道江德清是在担心自己,安抚一笑道:“放心,我心里有数,那些事儿再说吧。”
江德清点头,想了想又道:“那……万一皇上知道了殿下和世子的事后,拿世子来威胁殿下呢?”
祁骁撑不住笑了:“你觉得皇上会信我对百刃动真心?呵呵……在他心里,只怕他比我更担心百刃的安危呢。”
江德清听罢也笑了,敦肃长公主当日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也以为祁骁是在闹着玩,自己刚知道的时候也只当祁骁是闲着无聊拿百刃打趣,但现在……江德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,只盼着是自己想多了。
不多时宫里传信回来了,皇帝安抚了祁骁几句,只说让他别放在心上,命他去请一班僧人来做场法事驱驱邪,祁骁放下心来,皇帝这是信了霍荣的话了。
时光飞逝,很快就到了年底,腊月二十三那日祁骁早起进宫给皇帝皇后请安,祁骅伤也好了,跟着众皇子也早早的守在了凤华宫外。
自被皇帝罚过之后祁骅这还是头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,祁骅跋扈惯了,积威犹在,众皇子怕触他霉头都不敢多话,祁骁则是懒得理他,到年下了,百刃事多,祁骁也闲不住,算起来祁骁也十来日没见百刃了,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,想着一会儿给皇帝皇后请过安后抽个空去看看百刃。
祁骅犹自出神,不想祁骅走近了一笑道:“给太子请安,好些日子没见着太子了,弟弟很是想念呢。”
祁骁抬眼扫了他一眼,一笑道:“二弟的伤好利索了?伤筋动骨一百天,这可还没到日子呢。”
祁骁上来就捡着祁骅的痛处踩,祁骅心中大恨,勉强笑了下:“已经……好利索了,还没谢过太子呢,听说太子近日同岭南王世子走的很近,想来没少替弟弟我解释之前的事儿,还不知……世子可已经大人大量不再怨我了?”
祁骁淡淡一笑:“说起来还得谢谢二弟,若不是那日你同世子闹了些不痛快,孤也没机会将人接到我那儿去养伤,这一来二去的……孤倒是同世子相熟了,如今还马上就要做成亲戚了,呵呵……二弟放心,世子早就将之前那点儿小事儿忘了。”
祁骅皮笑肉不笑:“那就最好了。”
众人正说着话,敦肃长公主也进宫了,皇帝忙命人将敦肃长公主请进来,众人一同入殿,一番冗杂礼节后依序落座,皇帝含笑看着敦肃长公主:“几日未见,皇姐的气色更好了。”
敦肃长公主柔柔一笑,转头看向冯皇后:“皇后早起给皇上吃了什么点心,说话这样甜?”
冯皇后笑了,敦肃长公主莞尔一笑:“年下这样多的事,忙都忙不过来了,那会气色好呢,就是真好,也是因为今日要来看皇上皇后,心里高兴的缘故。”
敦肃长公主一向会应酬,没多一会儿殿中就热络了起来,因皇帝问起贺梓辰来敦肃长公主接口道:“这孩子知道皇帝这样抬举他,感怀圣恩,越发上进了,她母亲更是日日为皇上念佛,一家子都是感恩戴德的,我也同他们说了,趁着年下将府邸好好收拾下,来年迎娶郡主,不要弄的太寒酸了,辜负了皇上的大恩,只是……”
敦肃长公主笑了下道:“只是他家家私有限,做不到十分的好看,我周济了他一些,勉强看的过去了。”
皇帝好人做到底,笑道:“哪能让姐姐破费呢,将这事儿交给内务府吧,让他们寻个合适的宅子,再帮着置办些家具。”
敦肃长公主就等着这句话,一笑道:“那我就替我那侄儿谢过皇上大恩了。”
皇帝摇头一笑,花这点小钱对他来说自是没什么,说起来皇帝对这门婚事也是很满意的,虽说嫁入贺府,同祁骁沾上了关系,但比起嫁给哪位皇子,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
皇帝不同于武帝,他对于开疆拓土没有那么热衷,比起这些来坐稳皇位,治理好这一片江山才是皇帝真正想要的,他也有自知之明,自己不善征战,手下也没几个能彻底信任的大将,所以他很忌讳开战,只要岭南面上同他过得去,皇帝不会轻易动这一块。
既要同岭南联姻交好,又不想让哪个皇子多这么个大助力,让柔嘉郡主嫁入世族,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
且这个世族公子还颇为落魄,先立不起来,简直不能更让皇帝满意了。
自敦肃长公主回朝后,还是第一次办了件合皇帝心意的事,是以姐弟俩之前的龃龉一扫而空,面上又同往日一般亲热了起来。
“对了,太子……你也算是半个媒人了,等过了年柔嘉郡主进京,婚事上你帮着照看着些。”敦肃长公主转头看向祁骁,一笑道,“可惜岭南王岭南王妃都不得进京,百刃年纪轻轻的,怕是料理不了这样的大事。”
祁骁点头一笑:“自然。”
敦肃长公主转头又同冯皇后说笑起来,祁骁有些心不在焉,今天是腊月二十三,是小年夜,等应付完了这些人,他还有东西要给百刃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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